5.
专业的搜救队迅速展开行动。
潜水员们沿着珊瑚礁群一路搜索,最终在礁石深处发现了异常。
海床上散落着几枚生锈的硬币。
再往深处,一个防水保险箱牢牢嵌在礁石之间。
五年的海水冲刷,保险箱表面已经爬满了藤壶与海藻,却依然完好无损。
就像是要永远封存那段不堪的记忆。
我的意识还在,却再也无法睁眼。
甚至连最后看他一眼的机会都被剥夺。
道士扶着栏杆,双腿一软跪在了甲板上。他颤抖着说:
“云小姐死前被折磨了整整一周,到最后一刻才断气,他们把她锁在保险箱里,沉入了这片海域。”
“生前遭此酷刑,死后还要被肢解,这份怨气已经惊动上天,才会让集团连年亏损。”
“天理难容啊!”
慕容霆那双总是带着精明的眼睛,此刻布满血丝。
他犹豫着向前,想要确认真相。
却在即将触碰保险箱的瞬间。
又像个懦夫般退缩了。
“荒谬!什么七煞锁魂,全是***!”
“清羽向来心高气傲,怎么可能受这种折磨?一定是你们串通好了,想要讹诈我们!”
苏映雪赶紧挡在保险箱前。
“霆哥,这个道士分明是个江湖骗子。”
“谁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不是他提前准备的道具?”
“您怎能被这种下三滥的把戏给迷惑住?不如我们先回别墅,我亲手泡您最爱的大红袍。”
温柔乡总比修罗场来得舒适。
慕容霆点点头,牵起苏映雪的手。
“把这里处理干净!”
“保险箱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。”
“我倒要看看,一个死人能翻出多大的浪!”
五年过去,慕容霆还是这副德行。
每次遇到棘手的问题,永远选择视而不见。
当初我被设计的那晚,他连查都不查。
不问缘由,不给机会。
直接把我关进这座海边别墅。
如今真相就在眼前,他却又一次选择了逃避。
我无声叹息。
就在这时,道士忽然跪地高喊。
“业障缠身,天谴难逃!”
“集团股价暴跌,全是亡魂作祟,慕容总若不为云小姐洗刷冤屈,只怕集团很快就要破产!”
苏映雪勃然大怒。
“狐言乱语!你这种江湖骗子,也敢对霆哥哥指手画脚?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都走不出看守所!”
面对威胁,道士岿然不动。
他如同一块顽石,坚定地说:
“如果慕容总不信这些证据,我还有最后一招通灵!”
“让云小姐的魂魄现身,亲口诉说这些年的痛苦。”
“绝对不行!”
苏映雪失态地尖叫。
她慌乱地扯着慕容霆的衣袖。
“霆哥别听他胡说,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太危险了。”
“不如让保安把他轰出去,省得坏了您的心情。”
父母也连声附和,说道士是骗子。
慕容霆沉默片刻。
他看看惊慌失措的苏映雪,又望向那片平静的海面。
“如果你真有这个本事,我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“让我听听,清羽到底有什么话要说。”
我冷笑一声。
五年了,他终于想起来要听我解释。
可惜,死人的话,又有几分可信?
思绪未落,道士已经开坛做法。
一道青光闪过。
我的魂魄终于得见天日,与慕容霆隔海相望。
6.
慕容霆瞪大了双眼,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。
“清羽?怎么可能……”
他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我。
手掌却穿过虚影,什么都没能抓住。
这一刻的虚无,让他瞬间清醒。
眼神重新变得冰冷。
“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,也敢在我面前耍把戏!”
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,我突然开口:
“慕容霆,你还是这么擅长自欺欺人。”
他的脚步猛然顿住,苏映雪的脸色也变得惨白。
我静静地说下去:“记得那年公司年会,你为了给我惊喜,偷偷爬上天台布置烟花。结果不小心踩空,摔断了腿。”
“你在医院躺了一个月,每天都让助理偷偷给我送奶茶。”
“还有我们第一次约会,你特意订了米其苏餐厅,却因为紧张把红酒打翻在我裙子上。”
“你二话不说脱下西装外套给我,结果被冻得感冒发烧在床上躺了一周。”
“六年前求婚时,你亲手为我做了一枚钻戒,用珊瑚做为戒托,说这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款式。”
“可不到半年,我就在苏映雪手上看到了同样的戒指。”
往事如潮水般涌来。
一幕幕在慕容霆眼前重现。
他似乎想起了我们曾经的甜蜜。
想起了那些山盟海誓。
他僵硬地转过身,声音发颤:
“真的是你……清羽……”
“五年了,为什么你还在这里?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?”
我指向那个沾满血迹的保险箱。
“我走不了。”
“正如道士所说,我死得太惨,魂魄被困在这片海域。不能转世,不得超生,只能日日重温那些痛不欲生的记忆。”
慕容霆还未开口。
苏映雪已经扑进他怀里抽泣:
“霆哥,这里好冷,我们回去好不好?”
往日对苏映雪言听计从的慕容霆,这次却纹丝不动。
他死死盯着我,眼眶渐渐泛红。
“你说的这些……都是真的吗?”
我没有回答他。
转而对道士露出一抹苦笑:
“谢谢您。”
五年来,他是第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人。
这些年,外界对我的评价只有两个字贱人。
说我为了业绩勾引客户,说我是克夫的扫把星。
道士长叹一声,对慕容霆深深一拜:
“总裁,依我看,还是尽快找齐云小姐的遗骸,让她入土为安。”
“这个阵法太过歹毒,会不断吞噬她的魂魄。再这样下去,只怕整个集团都要遭殃。”
每一个字都像重锤,狠狠敲在慕容霆心上。
他咬紧牙关,声音嘶哑:
“去……给我找!把清羽的遗骸,一点不落地找回来!”
“霆哥,你这是在怀疑我吗?”
苏映雪梨花带雨,楚楚可怜。
父母也连忙劝阻:
“慕总,可别被这个恶鬼迷惑了!她活着的时候就心机深沉,死了更是要害人!”
“就是,这个道士八成和她串通好了,故意来讹诈我们!”
面对众人的阻拦,慕容霆恍若未闻。
他站在原地,任凭情绪在心中翻涌。
保镖们动作麻利。
他们在泳池里找到了我的指骨。
又从别墅地基下挖出了我的手臂。
支离破碎的骸骨,渐渐拼凑出一具残缺不全的身体。
每一块骨头的位置,都与道士所说分毫不差。
慕容霆看着这一幕,脸色惨白如纸。
这时,一个保安捧着一摞染血的硬币跑来。
“总裁,这是在别墅后门的草丛里发现的。”
“那里平时根本没人去,怎么会有这种东西……”
剩下的话,已经不用说了。
支离破碎的尸骨。
染血的硬币。
一切都印证了记事本上的内容。
血淋淋的真相就摆在慕容霆面前。
由不得他不信,也由不得他再逃。
7.
海浪拍打着礁石。
整个别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。
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连大海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。
慕容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他扶着墙壁,摇摇欲坠。
等稍微缓过神来,他颤抖着手翻开那本记事本,一遍又一遍地确认。
这一刻,他终于看清了真相。
最后几页歪歪扭扭的字迹,是因为我的手指已经被折断。
我只能用残缺的指节,艰难地写下最后的控诉。
再往后的空白,是因为苏映雪命人将我分尸。
她把我的残骸封进保险箱,沉入这片海域。
从那以后,我的痛苦无人知晓。
别墅墙上的血手印,不是装神弄鬼。
而是我在绝望中无声的控诉。
慕容霆再也维持不住商界精英的冷静。
他看着我,声音哽咽。
“对不起清羽,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对你。”
慕容霆似乎是爱我的。
把我关在别墅时,还特意吩咐要好好照顾我。
可他又似乎不够爱我。
五年来从未来看过我一眼,也没想过要查清真相。
如今面对这般惨烈的真相,他只会说:
“清羽,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,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!”
话音未落,苏映雪急忙打断:
“霆哥,不管怎么说,清羽姐勾引客户是铁一般的事实。”
“她向来心狠手辣,多少员工被她开除,这些人找她报复也是情理之中。”
“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,怪不得别人!”
慕容霆皱眉看向苏映雪:
“那天晚上的照片,到底是不是你设计的?”
“苏映雪,这次我要一个真相!”
苏映雪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。
却死不承认,说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。
楚楚可怜地装出受害者的样子。
见慕容霆表情有所松动。
她立刻扑进他怀里,不停地诉说自己有多爱他。
五年过去,当年的证人证据都已经被她销毁得一干二净。
就算现在要查,也无从查起。
苏映雪太懂慕容霆的性格了。
只要拖延时间,这件事自然会不了了之。
反正没人会在意一个死人的冤屈。
看着泪眼婆娑的苏映雪。
慕容霆原本坚定的态度开始动摇。
“我当然相信你,不过……”
我苦涩地笑了。
这个曾经说要和我白头偕老,共同打造商业帝国的男人。
对我的信任,竟然还不如一个素不相识的道士。
不过现在的我,已经不在乎真相了。
漫长的折磨耗尽了我所有的执念。
我不奢望讨回公道,只想彻底解脱。
就在这时,道士忽然开口:
“总裁,要查明真相并不难。”
“我有一种方法,可以让在场所有人亲眼目睹五年前的那个晚上!”
8.
“你说能查到当年的监控录像?”
慕容霆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他站在海边别墅的阳台上,目光落在那片泛着幽蓝色光芒的泳池。
期待与不安在他眼中交织。
苏映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“不可能!那些录像早就被销毁了!”
她冲向正在操作电脑的道长,试图抢夺他手中的硬盘。
看着她失控的样子,道长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我只是随口一说。但苏小姐的反应,似乎印证了什么?”
慕容霆死死盯着苏映雪,眼神逐渐变得阴冷。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。
苏映雪冷笑一声,那张精致的面具终于撕裂。
“是啊,都是我做的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疯狂的得意,“谁让她不识抬举,连我看上的东西都敢觊觎。”
“从小到大,我要的东西,就没有得不到的。”她踢掉高跟鞋,赤脚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。
“当初我说想要嫁给你的时候,她就该乖乖退出,我好歹还能给她一笔钱,让她体面的出国进修。”
她的笑容越发扭曲:“现在这样的下场,都是她自找的。”
苏映雪开始疯狂地倾吐真相。
她承认自己在慕容霆的酒里下药,假扮成我的样子上了他的床。
之后的流产、背叛,都是她精心设计的一场戏。
“你知道那片珊瑚礁最特别的地方是什么吗?”她说道,“就是你们的孩子!”
“你把她关在这里的时候,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。是我找人在她的早餐里下了药,让她在泳池里流产。那具小小的遗体,现在还躺在珊瑚丛中。”
“慕容霆,你真是蠢得可以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。
“每次你在床上喊错名字,我就让人往她的伤口上撒盐。你越是想念她,她就越痛苦。你以为她是自己跳进泳池的?那是我找人把她推下去的!”
啪——
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空旷的别墅里。
苏映雪却笑得更加肆意:“打死我啊,打死我她也活不过来了。”
“你永远不会知道,在你搂着我沉睡的时候,你最爱的女人正被困在这里,像条狗一样活着。这一切,都是拜你所赐。”
慕容霆踉跄着后退,一口鲜血喷涌而出。
他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,眼中布满血丝。
道长连忙拦住他:“陆总,别中了她的计。与其让她死得痛快,不如用她的命,来超度亡魂。”
慕容霆手一松,烟灰缸砸在地上,碎成满地晶莹。
他跪在地上,眼泪砸在大理石地板上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“对不起……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我看着这一切,却感受不到任何快意。
那些非人的折磨,早已让我麻木。
慕容霆下令将苏映雪和我那对不知所谓的父母收押。
警方很快挖出了更多真相。
保姆、保安、园丁、清洁工……一个接一个地被带走。
听着他们交代那些令人作呕的细节,慕容霆的精神几近崩溃。
最终,苏映雪被送上法庭。
所有参与者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。
我的遗体被安葬在海边的墓园,面朝大海。
道长为我做了四十九天的超度。
最后一天,慕容霆来送我。
他消瘦得不成人形,像一片随时会被海风吹散的落叶。
看着他红肿的眼睛,我没有说话。
有些伤害,永远无法愈合。
我最后看了一眼泳池边那片早已凋零的珊瑚,转身走向光明。
道长给了我一张符咒,让我许下最后的心愿。
如果可以。
我希望我与慕容霆永生永世,再不相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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